只要大家不介意,僭建is not a big deal,再多看幾齣肥皂劇,再多吃幾頓飯,醜聞,又會成為不值一提的舊聞。一隻手掌拍不響,梁振英與其陣營之所以能不顧廉恥,都是因為香港社會夠和平理性非暴力,體貼包容。
一九七二年,美國發生了著名的「水門事件」,人稱其顯示了「民主倒退」的問題。時任總統的共和黨人尼克遜濫用職權干預選舉,任用中情局的退休探員在競選對手的辦公處裝置竊聽器並偷拍機密文件,結果全案被揭,追查之後,尼克遜還多番阻止外界的追究,迫使指控他的特別檢察官辭職,甚至動員聯邦警員封鎖特別檢察官及司法人員的辦公室,宣佈廢除特別聯邦檢察局以保護自己,使自己最後的政治形象更添幾分落難的狼狽。
梁振英現在當然極度狼狽,但一個人能夠拋棄廉恥之心,便沒甚麼能夠羞辱他攻擊他,就像乞丐,他根本沒有錢,你能搶他甚麼——所以在某程度上,其實他已經勝利了。當日揭穿對手唐英年的大宅僭建,眾目睽睽之下,梁振英振振有辭,字字鏗鏘,斬釘截鐵的表示自己的物業沒有僭建,一臉誠懇。如今,同病相憐,受千夫所指,技倆是先不斷重複那是無心之失,然後推羅范椒芬這頭首席狼犬來擋箭,還矮化測量師整個行業的誠信和可認受性,要整個業界來為他受這罪名,牽連者眾,更勝連坐法,然後還引導大眾似乎應該稱讚他勇於承擔,起碼他現在便打算清拆違規建築而且並沒有把一切都搪塞給妻兒,已是很有道德很有骨氣。他還厚著面皮地要求大家要展望未來,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希望他們繼續支持那掛著候任行政長官的名銜和披著苦心織成的狼皮的無恥之徒,前車不計。
但在這個時候,香港人又竟然真會拿出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政治冷感featuring和平理性與寬宏大量來接受他們的道歉,然後繼續陪他一起穩中求變。而且,還有大大小小的傳媒政黨為他賣力背書,丟出蛇無頭不行,「香港不能沒特首」的荒謬論調,指示全部人要顧全大局,不可以把梁振英拉下馬,否則他承諾的種種福利和政策也會遙遙無期——而我從不期望他能怎樣履行他的承諾把香港拉回高點,香港已死,他能製造的極其量是短暫經濟環境轉佳的虛無幻影,而香港在其餘各方面所受的打壓和被蠶食,必然來得更深入。
共產黨在被統治者的字典裡,首先及必然刪去的,是「前車可鑑」。歷史書頁中,密密麻麻排滿太多可以學習的過去,只要人們不忘記過去,碰過釘,將來必然懂得在跌倒的地方站起來。但你試試走到大學生群中,問問有誰能給你解釋「水門事件」的來龍去脈,走到OL群中,問問有誰能跟你討論中國在金融風暴中尚能不倒的原因。三反五反土改文革六四,總之是統治者曾經犯過的錯,愚民最好通通拋開,但簡單的大眾偏偏又未簡單到這個地步,又喜歡自以為醒目自以為精明,於是他們便塞一些利益進你的口拍你的頭,讓你嚥下,掩蓋整個政權和既得利益集團的千瘡百孔。
日本的首相常常下台,輪替之快,異於尋常民主政體,固然未必有益於政,可是,這正是民眾監察權的憑證,市民有權表達民意,而這種民意具有絕對的影響力。沒有特首,便大搞反智替補,不替補,便重新挑幾匹跛腳馬再選,這個世界上,固然有些人在某些人心目中是永遠不能被取替,但,那永遠不會是梁振英之於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