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搭上劉謙的李蘊昨日說:「今年好多靚模啲寫真毫無美感,只係賣弄色情,我諗明年唔會再影,已經冇咗寫真嘅意義。」我就開始想,這幾年來,香港社會為寫真下了一個怎樣的定義,當然,我的想法跟五十步笑百步的李蘊應該頗為迥異。
色情圖片,假借書這個載體,在書展中大行其道,是寫真的意義。
想到書原本該是怎樣怎樣,我想起了梁實秋的那篇《書》裡說的書香。書香是比Coco Chanel還能僻臭的,而我總是嗅到自己皮囊裡的腥臊氣,望鏡自覺面目猙獰,便知人終不能靠噴髮膠香水化妝品撐起,但我時間又少,總在忙於我人生無大益的閒事,於是疏遠了可親的書。書,其實只是個載體,知識和修養才是奶黃包裡面黃稠稠的奶黃或粉紅胸圍裡藏著的那座巨峰。古人接觸知識的途徑少,故依賴書,今人大可換一身iPhone香或國民教育香,也不俗,只要人能從中增長知識,擴闊視野,有所得著,新式香氣,絕無不妥。所以,捧著靚模寫真的人,還是一身俗氣,原因就在於所讀之物毫無涵養。一頁一頁釘成一冊的所謂書,今日已一定程度地被電子化,很多人都覺得電子書方便得多,幸得色情圖片又取替了文字,被印進傳統以內人們偏愛的書冊,讓好此道者一手揭書頁一手拿紙巾,是為策略性地「活化」了快被浪淘盡的舊物,以淫慾來保育,堪稱妙計。
寫真的意義,據說,滿足了生活苦悶者的情慾發洩快感。當靚模出現,一大群「龍友」會口水直流地拿著專業相機瘋狂地「卡嚓卡嚓」,寫真未必購買,照片則成了他們的戰利品。拍了很多又胸又腿照片的人和買了寫真回家的人,又會做甚麼呢?那應該是網絡術語派場之際——狠狠地「J」她們一番。沒有愛而生出的性慾,是一種畸形衝動。正常女性不會在街上看到靚仔就馬上想跟他爬上床想被他按倒強姦,正常男性都應該不會只看一張彎腰挺臀的照片就忍不住慾火焚身,如果真有如此反應,此等男女跟獅子老虎貓貓狗狗沒有分別,那這個社會裡就能因有很多寵物被很多寵物飼養而蔚為奇觀,開創新派旅遊業興建靚模毒男動物園任人參觀。在現實中無法得到愛情的滋潤與性愛的快感,是可悲的,而愛情的滋潤,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又能彌補性慾無處宣洩的空缺,所以,最可悲之處還是沒有愛情。如果他們對「三唔識七」的靚模有著男女之愛,視對方為自己女朋友,這層寫真填補都市人心靈空虛的意義,則另當別論。
色情網站根本就是現實和虛擬世界裡最自由的國度,把一切本來在若隱若現之間才份外美好的幻想都搬到眾目睽睽的地方,其實是破壞了綺夢。
自表表者周秀娜一出,一眾自恃「有樣有波」的少女若雨後春筍般破空而出,一個個穿著比堅尼擠著乳溝含著牙膏倒在沙灘,化低俗為商機,讓一切千年以來都因帶少許偷嘗禁果感覺又踩界的偷偷摸摸帶來的快感蕩無存,報章娛樂版上都成了風月版,把人又想碰又不敢明碰的話題與想法,赤裸裸地放到桌面上。彷彿,孩子在房間看成人電影,已經不必關門,反正老母都知道年青人就是如此。
但這種明刀明槍的你賣我買有供有求,其實並不是人從性禁忌和性非道德中想得到的,自動自覺一下子把衣服脫盡,未必及自己親手逐件逐件慢慢卸下來吸引。所以,靚模寫真熱潮減退,勢在必行,而色情網站,則可長做長有,人大抵是犯賤。人就是想企圖嘗試禁果又不敢大剌剌地做,想在公開場合說又不敢招搖的高談闊論,於是兩個人躲在無人之境裡纏綿,被人破門而入就尷尬,也不想有人像看電視般望著自己,於是也有了越咀嚼越有味的黃色笑話誕生,大家圍在一起偶爾說一個半個就樂趣無窮,聽到敏感字詞就笑個不停,但在公開場合,正經時候,卻不會聽見。情愛總是需要一點隱私一點神秘。
美感變得低俗,少女變成妓女,自貶身價,正是如此。說實在,即使銷路不俗,賣出千本,這堆智慧欠奉美貌參差的少女也賺不了多少,著眼明顯不在短期收益,「搏上位」之心勝司馬昭。既然身體也不介意任人觀望指點,又怎麼怪責別人推斷她們是「雞」?根據她們這樣的道德水平和自重程度,賣淫也是可以預期的,不過屬於合理聯想。這類消息早就不脛而走,總不能算是誹謗,畢竟「一千蚊一Q」是一個很適合她們的合理價錢,表面證供非常可信。
值得高興的是,靚模污染之於書展,可望將在一﹑兩年內成為歷史,書展將會重新回復為書展,之後會否被書之外的其他潮流物摻雜,例如突然有一群男靚模搶灘賣寫真,則未可知。這亦是我之前已經提及的,文化的興衰去留,主要取決在它能經受幾多考驗,靚模文化能夠冒起,只因一時新鮮感,其可取代性就自然相當高,恭喜原始書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