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後

到了前宗主國的著名城市倫敦已是第二日,原以為一年多的大學生生活,能令自己免受時差拘束,但到了這邊晚飯時間,九時十時左右,也還會感到睡意極濃。

是英國是美國是先進是落後是遠是近也好,從來最重要的一點,都不是到哪個城市去,然後從哪個國家回來,而是從赤鱲角煞有介事地離開。還沒有完全地雙腳離地,還沒有克制臉容地迎上關員的打量,甫下巴士,往那敞闊的落地玻璃望去,心已飄飄然。第二點才是跟哪個人,但也不完全代表身邊是誰過分次要。跟誰外遊,在意的,是那一起經歷一些事情遊走幾條小巷的感覺——陌生的也就不會同行,同行的也就不是點頭之交,所以回憶的釘孔活頁簿,在自然又添幾吋之後,翻揭時也就可觀。

這段時間,Vauxhall是我寄居的殼。冷颼颼的,灰灰的天,壓著頹然的地,禿樹丫與枯葉刮出一片蕭殺。而天氣在每個在這裡逗留或掠過的人的筆下,個性大抵相近,細雨又細雨,濕不透,然後沒有太陽蒸發又跑掉,忽然又密針一般猛灑。打傘感覺不甚瀟灑,也麻煩,於是我們只是淋著,由它去。在Vauxhall附近繞了幾圈,逛到了Oval的地鐵站。人煙稀至的公園,與靜悄悄的院校,沿路兜著,碰不著廿片人影。到處都是大同小異的古典建築,儘管看久了也漸漸少了點癡迷,其教人讚歎這最大相似點,還是不變。即使未必每座精緻,但在冷峻的風中,又在與自己存在距離的國度裡,單是神秘感,已經迫人駐足又駐足。

regentstreet

聖誕節的裝飾殘留在繁華的Oxford Street與Regent Street,閃爍銀藍,沿著馬路,時見跟它們合影的遊客。本地人與外來者的區別,可以不依靠膚色五官——因為前者對一切璀燦都已經麻木,後者則孜孜不倦的張望。ZARA和H&M像香港的便利店一般隨處都是,只差營業時間不一樣,風格未必迎合人人喜好,但男女老幼的部門一應俱全,動不動就是幾層,比香港那些分店要誇張得多,人流更如鯽。

身為香港人的某種幸福,也許是古蹟不多,生活也夠呆板。因為獄中環境單調,逃起獄來也就份外亢奮,只是看見個紅郵筒,心頭就暖,碰上些比廸士尼美國小鎮大街假佈景漂亮一百倍的建築,立刻就激動。香港人外遊的幸福也許是,偶爾參與他人每日都在上世紀甚至上上世紀的歷史縫隙穿插的生活,沾染文化氣息或道地食物香氣。這一切只是菲林裡的東西,在遙遠的西洋,隔著一重重海水,永遠是個好夢,不會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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