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的時候,wifi也難求,某晚看到Facebook人人都上載了聲援《南方週末》的自拍照,意料到不小的事情似乎發生了,但因不想在對事態還未能完全理解的情況下冒然表態,於是也只靜觀其變,同時,逛了一整日又睡眠不足,累得沒有精神再追趕新消息,也就倒頭大睡去了。
幾日過後,還身在英國,記得當時我跟友人取笑某婦團起來,那時候依據的,是一篇明報的報道。笑是因為看畢它那簡短的幾段字,覺得以「性插入行為」取代「強姦」的要求相當反智。回到香港之後,南週事件大抵塵埃落定,而婦團一事則真相大白——原來風雨蘭與及關注女性暴力協會是動議者,而他們要求的並不是「性插入行為」而是 「插入式侵犯」,字詞更動的理據亦相當合乎邏輯。再看蘋果超越斷章取義而是歪曲事實地以頭版篇幅報導林奮強的「歧視新移民」發言,導致了之後它要登報道歉,還對方一個清白,及無線電視新聞的隱惡揚善,香港主流媒體的報導質素,已經令它們不再值得讀者認真對待。
可是,一直以來,我們都相信傳媒,依賴傳媒。小時候,家人都是以無線電視的《六點半新聞》拌晚飯的,因為上班的時候尚沒有互聯網給他們製造偷懶的機會,下班回來,要得知社會發生了甚麼事,自然是趕上那一節電視,然後再在飯後看《東方》。「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是無線新聞部口號的出處,《東方日報》的護中立場,也沒今日鮮明。
主流傳媒曾經之所以那樣「可靠」,部分原因,是編採自由的確存在過,背後沒有黑手操縱和審查,也沒財金勢力迫令他們向錢低頭。另一部分原因,則可能是在十多年前,沒有那不斷挑揭它們瘡疤與漏洞的工具——互聯網。外力與內因,都在敲響傳統傳媒的喪鐘。要與時並進,得到讀者的擁戴和支持,並不單是靠增設網上閱讀版和大搞「動新聞」這些雕蟲小技,問題的核心,還是在於他們能否捍衛作為社會良心的身分。咬緊牙關堅持說真話和報導客觀的傳媒,才具備戰至最後一刻的條件。一份無恥的網上報章,在網報成為新趨勢的潮流下,也不會站得住腳。
在跪著膝頭出版或傳播新聞的傳媒越來越多的情況下,報格之不久存,後果由無辜大眾承擔。具公信力的傳媒失落了後,為數不少的我們,似乎還未能好好跟上時代的步伐,練習仔細分析每則新聞以取得符合自己需要的資訊。甚至,有不少上了年紀的人,依賴慣了傳統傳媒,那種慣性就像覺得親友外遊總得拿手信回來否則就似乎沒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想法,無視旅行的意義隨著全球化與時代進步已經翻了幾番的現實。因為報章早早就有了公正的人為假設,它與公信力與正義感,原本就掛了勾。
或者該說,我們都是普通人,追查事實只是我們的需要,卻不是我們的職業和專業,實際上,的確花不上太多時間去監察政府﹑了解民生及查找政府機構要員的不足。
蜀中既無大將,廖化唯有當先鋒。無奈,市民不是記者傳媒人,散播消息,說不上有查清事實真象才可發表權責,而礙於身分和能力,也沒法出入要地跟政客做訪問或是循不同渠道翻查資料。他們多是在街上碰到一件事,或一個人,覺得有趣還是可笑,也就拍攝下來,或是鍵入status,公諸於世,考慮得不會周詳,也常常意料不到事情隨時會引來爆炸性迴響的可能。又或者是,在網絡上遇到某條消息,反正不費吹灰之力,也就轉發,讓更多朋友看到,屬實與否都是後話,而在傳播路上的評論與資料補充,也不見得都有營養。所以,雖說「人人都可以是記者」,實際上,倒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當個好記者。
所以我從來害怕部分職業,由得過且過的人從事,例如警察,例如教師,例如記者。某家餐廳的廚師不講究衛生,食客不過瀉幾回,食幾顆藥,清道夫隨便處理垃圾,也不過令人的居住環境惡劣了一點,罪不致死。投考警察的,若不過因自身學歷不高而體能又不差而一試,只覬覦不薄的薪金,而甘於為政權服務而無視公義,以「打份工啫」的心態庸碌度日,甚至欺壓手無寸鐵的人,淪為「有牌爛仔」,則比「正牌爛仔」更可恥。身為人師的,若不過為著收入安穩無風無浪而工作,不理學生的心理成長,也不認真對待自己教學不足之處,不懷「有教無類」﹑春風化雨之心導人以誠,誤人子弟,尤其可恨。而記者,不好好當一個記者,則等於斷了社會公義的一臂,恨不來,只是教人絕望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