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吃不到的葡葡:德國職訓

一紙學士學位文憑,在今日香港,已經不再能保證天之驕子的待遇,但是,學歷越賣越廉價,並不是因為本地大學學位供應太多,而是大學生的工作能力與他們在校所學完全無關,才能永遠有它的價值。所以,香港人的「沙紙」心魔,不是單靠一堆學者建議政府加強開創新產業力度及調整培訓人才政策的見解, 就能消除。香港政府必須與大小企業合作,著手改變社會大眾根深蒂固的錯誤觀念。
「行行出狀元」只是中國人在遭遇仕途失意時拿來聊以自慰的侮氣話,它的真諦,在德國方可見識得到。中古世紀的德國,沒有像老中國一樣崇本抑末,賤工重民,「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說法並不存在。「學徒式」的工藝傳承,包含韓愈所言的「傳道、授業、解惑」三者。師傅會身兼父職,同時栽培學徒的責任感、誠信、同情心等美德,好使他們日後不會成為一個只知「搵食」而不講道理的人。因此,在德國,手工匠是極受人尊重的社會階級。

歷史背景孕育了今日德國公私合營的各種職業學校,其數目之多,規模之方,非世界其他國家能比擬。企業負責擔當教學的主導角色,多依公司業務需要量身訂做課程給學生,還投入相當多的人力物力培訓他們。學生需要參加工商協會主持的專門考試,取得認可證書,才可下山闖蕩。而當地的招聘廣告,不論是聘用麵包師傅還是柏油路工人,多會清楚列明入職要求的專業資格,換言之,新入職者都不算是「新」,已是對實務有頗全面認識的專才。而校內表現出色的學生,畢業後更會立即被培訓過自己的企業招攬,不愁出路。書不是每個青年都非讀不可,沒有大學生的名銜,也不會被人瞧不起。有志繼續進修的,打了幾年工之後,更隨時可以回歸學生身分,攻讀他的大學學位,自由度很高。

因此,當「中國製造」嚇得全世界人類避之則吉之際,長久以來,德國這個國際品牌都是信心的保證。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高質素的人力資源供應配合政府的制度設計。雙軌職業訓練體制的實施,更讓在二戰後遭受重創的德國社會經濟,以教人驚訝的速度重新振作起來。

香港政府不是沒有借鑑德國的雙軌職業教育體系設計香港職業結構,唯觀兩地民族歷史、社會環境及職業結構等因素差異,則知香港不能搬字過紙的把職業訓練教育模式「香港化」。香港的專才教育縱不是一紙白卷,仍難教人拍案叫好。香港教育學院(IEd)出身的中小學教職員,質素難望三大出身之項背,教學能力參差,口碑甚薄。香港專業教育學院(IVE)的人,則多因為公開考試成績強差人意擠不進八所大學,家境清貧放洋無望,又不想投身社會而入讀,只視IVE為「水泡」。結果,號稱專業的,都給不了別人專業的感覺。

而一度脫穎而出的大學生,有志研究學術的,大都不會繼續攻讀碩士博士,財政負擔是問題,無力與大陸人競爭又是問題。一心熬過三年就急急告別學生身分的,則沒有幾多可以從事能夠應用自己專長或學系所學的行業,動聽一點的說法是「百搭」,現實一點的說法是「冇樣勁」——可笑的是,大學的入學介紹講座裡的餅形圖,也真的往往強調自己學科的出路多,做甚麼都可以,例如心理學的畢業生,也會從事市場研究,也會投考警隊督察,也會當上基金經理。市場沒有提供他們選擇,教育也沒有啟蒙他們認清理想,只迫他們腳踏實地,接受自己不再自由的前路。

所以香港年輕人無法走進社會流動的階梯,其實是一個很宏大的問題,上司們口中那撮倦勤疏懶,好逸惡勞的少數人,無法完美地解釋這一輩人的失落。政府欠缺扭轉劣勢的能力,我們只能靠自己。無奈,江山易改,品性難移,大家都怕變動,大家都寧願因循,大家對理想和興趣的堅持都敵不過長輩訓勉和現實阻撓。所以,我們只能繼續按著別人給我們舖設的路,無知無覺地前行下去,任人不停批評我們是何樣的不知長進,何樣的自視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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