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暴民

螢幕快照 2014-03-27 下午11.58.07

仁慈的朋友好言相勸,認為我不應公開講師身分,以免講師被起底。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學者身為知識分子,應比一般人為自己言論負上更多責任,講對或是講錯,都應該無懼被揭露,正如幼稚園老師虐待學童,媒體也會把老師找出來一樣,公允大概自在人心。又,若然對方堅信「Hong Kong people discriminate against their own people from mainland」是事實,而且有其學術理論或確鑿證據支持,除非不屑澄清,或不屑回應一名低質學生,否則大可以公開辯論,一正大家視聽,導正民粹,匡扶社稷,在學術根底和知識高下的層面,我才是弱勢一方。

學生與師長辯論,從來有如泥牛入海。香港的教育對我影響確實不小,這是我深有體悟的。記得小學的時候,曾問過小學師長何以颱風要以一個風來形容,而清風就是一陣又一陣。那時候師長笑了一笑,沒有認真搭理我,而往後跟年齡比我大的人求賜救,遭遇的亦往往是打壓多於誠懇指導。然後我又想起早兩年曾經以讓座予孕婦並非乘客義務為題寫文,結果竟然有人打電話給港大,要港大輔導和批評我。有些人也許會說這是個別例子,遇人不淑而已,如果要這樣說,那就算了,我們無話好說。

總之要安分守己的學習的教條,我知道得很早,然後我就沒太理會所謂師長,自顧自地墮落消沉去了。須知道以理服人、不恥下問甚至承認失言的器量,不是為人師者皆有。人誰無過縱是真理,好多人修為始終或未至化境,難以接受挑釁,更何況太多事理,誠如周澄所言,確非三言兩語可以講清楚的。所以將講師言論公諸於世,而不私下與對方談論,非無禮也,而是一、懷玉成促進本土意識討論美事,方便所有未能參與大學課堂的人接觸一位社會學者說法之心使然,二、拉闊戰線,以免單打獨鬥,死無對證,以及三、大學課堂不屬於私人場合而已。

朋友又說,別人兩言三語講政治,就被我「鞭屍」,會使我的形象過辣,顯得很nasty,也會使人不敢與我交流。而事實上,我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被視作暴民和辣筆一枝,走火入魔,原因是我清楚自己欠缺溫和的知性,承受不住和理非非,也不覺得婉轉善良會妥協會體諒,就等於有生存空間。如果跟我交流的人都是不經大腦就開口的人,大寫特寫他們的言論,我是絕對心安理得的。我就是如此下賤。

近十幾年極權壓境,香港好多人當趕潮流一般不停講「寧鳴而死,不默而生」。但是,講這句話的那堆人,大部分也確真不過是在鳴叫而已。他們其中沒幾多真以行動去改變現況,而只是穿黑衫喊口號,擺個吶喊的姿態,然後繼續堅守工作崗位,準備下一次再高呼同一句話。這些在我眼中都是毫無意義的鳴叫,俗語謂留返啖氣暖肚,於我是真理。我的鳴叫,就是揭露,就是以粗暴的手法完成,我跟他們成不了同路人。

何況隨年漸長,人是應該要明白到乖巧無用的現實的。只要你年紀輕或是權力少,你表現得多溫馴、多聽話,只要偶爾越軌,都不可能倖免會被打成反叛者。放大到社會層面,則會是少不更事的暴民,或是目無尊長的後輩。因為這個社會的公平甘露,從來沒有灑落於階級的夾縫之中,而後浪蓋過前浪成為另一波後浪眼中的前浪時,這股曾是後浪已成前浪的江水,則永遠不會扶掖後進,糾正不公。

一般而言,後生仔在成年人眼中,只是一堆任人操弄的木偶,直至木偶發難,化成肉身,直至成年人徐徐老去,力氣無幾,兩者的關係方會改變,甚至逆轉。抗爭存在在強弱之間,世代之間就是強弱之分。只要一舉打破強者定下的秩序,成功擾亂習俗規範的節奏,敢於行駛有意義的暴力,不臣服於失敗主義,滿身罪狀的暴民,有朝一日必會自動升格為良民。所以要贏愚民,先要變成暴民,別無他法。

不必說救救孩子。暴民是無藥可救的。

Savages-Mask

 

圖轉自http://www.filmophilia.com/2012/09/30/film-review-sav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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