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這裡刺穿大家的虛偽,僅此而已。
已經得到大眾認可的事情,有人指出其中無謂或是荒謬之處,總是會迎來無數平凡人的集體質疑。因為他們自己也摻了一腳,他們也盲從大勢去做了一些蠢事,你說他們更換那頭像照片沒有用,他們就惱羞成怒,要你閉嘴,要你消失,甚至還說出「你成日寫嘢,好關心社會㗎,做乜重唔轉頭像呢?」這種愚昧至極的「反諷」,自暴其短。
說一些話去支持一個活動,一般而言,是聲援,那香港社運界經常呼籲大家用極廉價的方式,譬如更換頭像去表明態度,有圖有真相,可以稱作圖援吧。這次九二二罷課的主辦者和倡導者,厲害了,捉正大家心理,more than全黑色的冷峻和黃絲帶的溫和,他們要求大家自貼學生相撐罷課,借用既能懷舊又能呃like的童年照去煽動風潮,令罷課獲得更廣大的關注。圖援的威力,顯露無遺。
如此立意與手法,跟早前那熱爆各界的ice bucket challenge的一模一樣。自瀆式行善可以連鎖式傳播,自瀆式爭普選自然也可以。事關你無端白事上載一張陳年舊相,出師無名,總沒有掛著爭普選這羊頭收集得來的like數那麼多。而且,如此關頭上載,是沒有人知道那堆like是因為他人覺得相中人得意而like,還是被你道德感召到而like的。那麼,上載者喜歡怎麼想就可以怎麼想,自我感覺就可以前無未有地良好。
上次淋冰水,玩完了,捐還是不捐,沒有幾多人知,假如捐,做騷也是有成本的。而自貼學生相撐罷課呢,你有沒有去現場也是沒所謂的,心意也是支持,廉價到近乎零成本,何況就算去了現場,也不見得不是自瀆式爭普選,因為一大堆人有限期有限度地不罷學,根本動搖不了梁振英。說要回歸改變社會這個目標,要求也未免太苟刻了。因此在Facebook自貼,是百利而無害的玩法。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前衛,有些人保守,有些人聰明,有些人愚昧,是必然的。前衛的人,譬如他是同性戀者,你一問,他就會理直氣壯地表明他是了,因為他已經將這個問題反覆思考,他不怕第一時間向你出櫃,他知道自己在做甚麼。但那些還在思前想後的呢,他們是游離分子。他們沒有勇氣,走到最前,當有人已經走到最前,他們又沒有細想,別人何以走到最前。當他非得要抉擇,在改變與維持現狀之間,這些人一般都會選擇後者,因為他們經不起考驗,也不想經歷考驗。所以除非罷課已經正式被他身邊的人或是那些所謂opinion leaders定性為大是大非中的大是,否則他們是不會參與其中的,而當大局已定,他們就會像被一陣風吹來就彎向一邊倒的草,跟著去支持罷課。
九二二當日,自貼的人數少,一個原因是因為自貼撐罷課這個資訊尚未流通,另一個原因是在傳播資訊當中起到領頭作用的人還沒有動手。每個人的圈子,也總有那麼一些帶動風潮的指標性人物,當他們也上載自己的學生相,其他人也就知道了這件事,也因為同儕影響而跟風自貼。他們的影響力,比那些時時刻刻都在分享社運資訊的學聯和學生會成員要大得多。指標性人物挑動同儕壓力,到了廿五號即今日,我所見到的Facebook,這滿佈學生相的Facebook,就是資訊發佈者和指標性人物通力合作去「喚醒」平凡人的成果。
因此,每當我望見自貼的人,打一堆極其肉麻的caption,我就覺得尷尬,尷尬到感到有陣熱自腰間直湧上耳後——「總要站出來的」、「香港是我們的」、「自己香港自己救」,風風火火,自命正義,完全沒人發覺整件事圖文不符。你真想改變社會,你講呢啲?你去做吧。你單人匹馬,直取添馬,站在那寫上「命運自主」的台上,當眾宣佈你自己會罷課甚至退學,直至人大推翻他們自己的決定,真正的抗爭才會爆發。如此挺身而出,做一回英雄,比三五個月就沉溺在自慰的快感一次,是要溫暖很多,很多的。我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