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只是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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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成長可怕的是,你發覺自己變成了自己曾經最看不起的人。我想,可以有這個轉變才是好的,因為活在紛亂的時代,只有無知和無恥的人才可以身在福中,可不可怕也沒所謂了。

最近新聞上說,香港人移民移得積極了,其中近在毗鄰的台灣是重災區,申請數量創廿年新高。討厭政治的香港人,因為討厭政治而移民到一個比香港更政治化更嘈雜的國家,驟聽是可笑而矛盾的。但是,了解香港人的人,必不會覺得訝異,因為這種行動比香港航空「更年輕,很香港」。

香港人是無知而自以為有知,無恥而自以為有恥的。他們總能為自己的自私開脫。你說香港亂了,他們說,是新一代的人太多意見,捱不了苦,諸如此類。你說他們也有責任,他們說,他們不是不內疚,但他們已經老了,剩下來的只得靠大家接棒。你說老了的人無甚包袱正好,他們說,這就是殘忍,是無情,選擇不付出也是人權。你會發現,在講歪理方面,他們根本不輸中國人。只是香港社會,因為英國人的出現而鍍了一層薄脆的制度和程序,他們平時只得披着羊皮去搵食而已。

香港人即使成了台灣人,心裡一定仍然是自我中心的,因為他們沒有實在的家國意識,只有虛無的中國人情意結。而當這情意結與搵食相沖時,他們也是義無反顧的站到實利的一邊。他們沒有堅持,沒有信仰,沒有跟實利相比更令他們重視的原則或價值。所以台灣的政治不會與他們有關,他們沒有政治忠誠度,沒有愛護公物以外的公民意識。一如他們處身香港,也從沒在適當時刻肩負起香港人的責任一樣,台灣只會是他們寄居的新殻。日後台灣自毀長城,成為中國的一部分,他們還是會以難民的姿態再遷徙的。

安穩艱難,於是追求小確幸。求到了,就不願回到不安穩之中,結果越是居安,越抗拒思危。華人在解決基本生活需要之後,原來不一定會轉而思索人生正義,而渾沌度日的人,佔據社會大多數。不介意一生走難的人,只要有中華料理和大紅燈籠,到處都是他們的唐人街,你是無法要他們落地生根的。

我以往對那些人未算恨之入骨,也是嗤之以鼻。我看不起他們。他們覺得天氣越來越熱,先是怨天氣一下,然後便開始去想其實是自己穿多了,或是體質變了,而不會查看歷年的溫度,環境的改變,去歸納天氣變熱的結論。就算知道應該那樣做,他們還是不會那樣做,因為真相只會令他們覺得無力,既然如此,不如罷了。那燙手的香港實然主權問題,從八十年代到二零一五,他們放着不碰,視若無睹,自有自的happily ever after,到了今日,他們仍然想要躲藏。外國護照,追求更好生活的論調,便是他們的遮醜布。

也許我還沒有成長。如果我成長了,我必然不會忽然在想去年此刻的自己正在做甚麼。六月,我擺街站,派傳單,寫文章,解說支聯會如何迫人愛國,而香港人又應該如何看待六四。七八月的時候,我跟友人討論如何在市內營造一種草木皆兵的氣氛,聳動麻木的人。再到了那必將成為香港史上一大筆劃的九月廿八日(假若香港的歷史還有生還機會的話),我遊走了幾個地方,最後落腳於旺角,聚眾成了群。我實在是不應該還惦念着二零一四這甲子年的。

如果我已經成長,我應當變得「很香港」。跟從「慶祝」雨革半週年,一週年的大隊,就像複製當年支聯會的把戲一樣,代替香港人為其失敗開辦收費的心理輔導班,我可以的。只要我臉皮夠厚,憑着我在雨傘革命期間的經歷,調出自己的一杯香蕉奶,我也是可以的。我為何又要為共產黨今日的明目張膽而嗚呼哀哉呢。除了長不大,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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