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傘革命的PTSD

westay

我本不是江淹,昨夜卻發了一個跟他的夢很相似的夢。我醒來,眼一陣已成習慣的刺痛,閃靈一般的快鏡沒有重播,現實卻成了夢的真實寫照。

有人問我,現在是不是不寫了,我說,我確實是擱了筆,快將兩個月。這兩個月的沙漏的樽頸,是闊的,其實這半年多以來,也一樣。有些人來邀稿,我也完全拿不出隻言片語去交差,而這在過去不過有如例行公事,小菜一碟。

過去我動筆,總是因為不吐不快。看着一些愚昧的論調就反擊,碰着燙手的熔爐就圍上去,日以繼夜。如今我擺着一副千帆並舉的模樣,不再有空去感到鯁骨在喉,安於庸碌,自然也就難在工於字,敏於心。看着新聞播着荒唐的事態發展,《城市論壇》群魔亂舞,一哥是不是班長,七警落不落網,六四邪壇乜乜乜,連半句話也不想說。人的靈氣一消散,整個人就已經不是一個人,無以為繼。失去大學生活的悠閒,又提不起勁繼往開來的嬉笑怒罵,他必就不再是那原本的那個他,也不再是有意思的他。

雨傘革命已經過了七個月有多,回憶那段時間的自己,我的心情無疑是欷歔的。我想到我孜孜不倦的產出,在鍵盤上啪啪疾書的矯健,起着一股異樣的積極,我就心酸。我確實是遭到那麼一次慘敗挫傷了。一道陰影壓下來,甚麼雨傘符號,甚麼黃的藍的,硝煙飄遠,只剩一堆後佔領時代的書刊研究座談會,其他一件也不留。即使退聯風風火火,學界傳統勢力受到挑戰,警權也正在膨脹,體制也正在腐爛,一種癘毒無邊肆虐。我看着,或不看着,這殘破的社會,仍然是教人心灰意冷的。

在創傷後遺症的折磨之中,暖烘而陌生的寄託也找了上門。順理成章的,我沒有想要復原的動力。那由我一手樹立的維生方式,終究綑綁了我,繚成了一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有時覺得我該從這作繭自縛中掙脫,像那些抛卻實務環遊世界的人一樣尋覓所謂夢想,但我並沒有那種坐言起行的膽力,也不是連文從字順都做不到卻是大受歡迎的鄺俊宇孤泣。況且工作這寄託於旁人而言,又是比關心社會踏實的——至少它令我少談了有傷和氣的政治,又很能生財,我也就將就了。到底畢了業後的人生,已經不再是舊時那些以月以年作起跳的段落。

這半年來我偶爾也是會經過旺角,或是以旺角為目的地的。最俗的桃花依舊,人物全非,只能說我應了。我不知道曾經跟我轟烈一場的人,此刻是否跟我同樣心有餘悸,我只感覺我自行遺失,連碎了一地那種俐落的崩解也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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